6月1日,中韩自贸协定正式签署,历经两年半14轮的贸易谈判也终于圆满画上句号,预计会在年底前生效实施。单纯从两国间的经济逻辑上来看,协定的签署无疑会给中韩两国经济和贸易领域带来巨大利好消息。相关专家预测,协定生效后中韩双边贸易额将在五年内突破4000亿美元,且每年分别拉动中韩两国经济增长率达0.34和0.96个百分点。而从国际关系的视角来看,中韩贸易协定选择在东亚地区局势特别微妙的时期签署,也将使两个国家在地缘政治战略平衡上发挥积极作用。
第一层平衡,促使中国推进东西南北方位战略的平衡。自从2013年9月和10月习近平主席访问哈萨克斯坦和印尼期间,分别发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以来,中国正式开启了“一带一路”倡议模式,至2015年3月,由商务部、外交部和发改委三大部委联合发布推动“一带一路”愿景与行动文件,中国开始进入了蓝图行动阶段。在实践规划中,中国在“一带一路”中的交通项目也将把重点放在推进中老泰、中蒙、中俄、中巴、中吉乌、中哈、中塔阿伊、中印、中越等互联互通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上,这就为后续的国内与国际的设施联通、贸易流通奠定了基础。在此基础上,中国也将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一道,积极规划中蒙俄、新亚欧大陆桥、中国—中亚—西亚、中国—中南半岛、中巴、孟中印缅六大经济走廊建设。这六大连通中国周边国家的经济走廊覆盖了中国北部、西部和南部周边区域,唯独缺东部周边区域,而中韩自贸协定的签署,则使中国经略周边实现了全覆盖,补全了“缺口”,使得中国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战略稳步推进,中国在不久的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中央枢纽”,成为周边国家间进行多边合作的桥梁,发挥地缘经济“中心”的联结作用。
第二层平衡,含有中国平衡美国亚太贸易机制的战略。自从美国2008年在亚太地区加入《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TPP)以后,便逐渐主导了该机制。有观点认为,TPP和TTIP(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定)一起构成了美国在全球贸易新条件下独立主导的游离于世界贸易组织之外的自由贸易机制。TPP作为美国主导的亚太地区自由贸易机制,目前其成员国包括韩国、日本、菲律宾和越南等国家,近期有美国国务院高官接受采访称欢迎中国加入TPP,但这更多只是一种虚与委蛇的姿态,实际上美国有撇开中国单独制定亚太经济规则的意涵。虽然在亚太自由贸易机制方面有潜在被边缘化的风险,但中国在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框架内,以不搞对抗为出发点,从既合作又良性竞争的角度提出了进行亚太自由贸易区(FTAAP)建设和落实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主张。韩国总统朴槿惠在北京召开的APEC第二十二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发表讲话时,表示积极支持中国主导的亚太自由贸易区,也积极支持推行路线图。而本次中韩自贸协定的签署实质上是中国主导的FTAAP与有韩国参与并由美国主导的TPP机制的对冲,是一种没有逾越中美新型大国关系范畴并避免自身遭受边缘化的地缘经济平衡战略。
第三层平衡,是韩国在地缘政治上对中美两国的平衡政策。自朴槿惠执政以来,韩国一直在中美两国之间奉行战略平衡的外交政策。具体而言,在不排除对具体事件表明立场的情况下,整体上平衡中美两国的地缘战略争取,而尽可能避免“选边”的窘境,以最大限度获得战略红利。例如,2013年6月,朴槿惠对中国进行了名为“心信之旅”的友好国事访问,2014年7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对韩国进行友好回访,两国元首签署《中韩联合声明》,并一致决定进一步丰富中韩战略伙伴关系内涵,使两国成为实现共同发展的伙伴、致力地区和平的伙伴、携手振兴亚洲的伙伴、促进世界繁荣的伙伴。中韩关系迅即进入“蜜月期”。但此后,在美国应对中国崛起的“亚洲再平衡”战略背景下,美国积极发展与韩国既有的同盟关系。进入2015年以来,在美国要求萨德(末端高空区域防御)系统驻扎韩国问题上,韩国做出了“不受第三国立场影响独立判断”的倾向性表态,因此在萨德入韩这样的具体事件上,美国对韩国的战略影响取得了一定成效。这证实了韩国在中美两大国之间奉行战略平衡的既定政策。6月1日中韩自贸协定的签署,虽是经贸事件,但在政治与经济因素紧密结合的现今时代,也昭示着韩国在萨德入韩问题上表现出“向美”倾向后的又一次“对中”示好,是韩国奉行整体平衡中美外交政策的具体体现。
中韩自贸协定作为中国迄今为止签署的涉及国别贸易额最大、领域范围最全面的自贸协定,是中国推动实施全覆盖周边战略、平衡亚太地区由美国主导的自由贸易机制的一个隐微但却重要的举措。对韩国而言,该协定的签署也有超出其本身经贸意涵之外的对外战略意义。自贸协定对中国和韩国而言,符合各自国家利益的选择,同时又体现出两国在发展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过程中的契合之处,对于东亚地区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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